三云◎𝕬𝖑𝖎𝖈𝖎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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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勒斯卡×你|仙境单程票

『夏风惊梦』联文 23:00

◎上一棒@白白白白白 

◎下一棒@季宸 


▽杰罗麦×你×杰罗姆▽私设众多。

▽全文1.1w+,不偏袒一方。一些隐藏暗示会在评论区解读。

▽斜体/引用部分来源于刘易斯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镜中奇遇记》

『Hey,Alice.』






 

-

“恐怕是如此,你发疯、发狂、失去理智了,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所有最优秀的人都这样。那只是个梦,爱丽丝,没有任何东西会伤害你,但如果你太害怕,你只要醒来就没事了,像这样。”

 

你合上书,看着杰罗姆,希望他作出同他哥哥不一样的反应。“我用你的脑袋赞同,”他咯咯地笑,飞刀擦过你的耳尖扎进泡沫塑料板,“没有东西可以伤害疯子!”

 

可他的反应让你同样感到失落,你突然想到杰罗麦,他的话是不是有所隐喻,他是不是比他弟弟更能够明白你想要得到什么——

 

一场可以随时醒来的梦。

 

 

 

-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打这儿走,我该走哪条路?” “这在很多方面取决于你想到哪儿去。”那只猫说。 “我不大在意到哪去——”爱丽丝说。 “那么,你走哪条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那只猫说。 “——只要我能走到某个地方就行。”爱丽丝补上这句话作为一种解释。 “哦,只要你走得够远,”那只猫说,“你肯定会达到这个目的。” 在这里,要想停留在原地的话,就得用出你全部力量拼命跑。要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的话,你必须比刚才加倍地快跑!

 

 

杰罗麦并没有拦你。

 

或许你从来没有想过那扇门根本就不需要钥匙来开锁。需要费劲时它是从外向里开的,可你压根没有试过从里向外开:门锁甚至在你触到它的一瞬间掉在地上,略带讽刺地用它那四分五裂的尸体盯着你。

 

“准备下兔子洞了?”你自言自语地微笑起来,有些紧张地四顾,房间里一片死寂,这让你深吸一口气,手心禁不住冒出细细的汗。

 

你将那两本童话卷在怀里。

 

推开门,是他的地堡迷宫。从前杰罗麦带你出门的次数少得可怜,说是出门,也不过就是全程待在车上等他罢了。从未适应过——这会儿打在你身上的冷白色灯光又让你头晕目眩。“跑。”你在脑子里模仿柴郡猫的语气,脚步声回荡在地堡里。

 

他引以为傲的警报系统和防卫机制突然像是瘫痪了,那些曾经被拦起的通道突然出现了,树枝一样分叉出去。

 

你想到他把你关进地堡的那天,也是这座地堡建好的那天。那时候他还叫山德,脸上的笑容或许摸不透,但也不太让人感到寒冷。他抓着你的手把你送进你的房间里,又在你的桌上留下那两本《爱丽丝梦游仙境》和《镜中奇遇记》。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希望他给你些解释,但他只是耸了耸肩,坦言这是送给你消遣的礼物。

 

或许是他那天的举动让你在之后想到逃跑的——间接让你向往着地堡外的仙境,要不然你可能会继续对他百依百顺,在他的温室里待一辈子。这是什么心理你也解释不清,很少有人只因为两本童话书就决心了改变现状的,但那两本书是你唯二拥有的东西。

 

靠着直觉选了一条路,弯弯绕绕,走出迷宫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哥谭街上的浑浊空气还有那些素未谋面的行人在眼前变成鲜活的色块,出逃的喜悦却很快在扑面而来的陌生感之中消散了。你突然面临同那个女孩一样的问题,可她并不在意自己去哪儿,你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却没有一只猫带着笑脸突然出现为你指明方向。

 

“你在找什么,小姐?”

 

“嗯?”你对未经允许就跑到你耳朵里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想法,那张脸却将你吓了一跳——有一瞬间你以为自己重新看见了杰罗麦·瓦勒斯卡,只是眼前的男孩发色红得更耀眼,眼睛更绿些。男孩的目光里闪烁着你没见过的狂热气息,他身上带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气质——那张脸是第一件怪事,是不是代表更多的奇怪会接踵而至,而你应该觉得这些发生着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你可以试探,看他能否听懂。实际上他的笑容本身就像是柴郡猫,你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甩掉他脸上骤然幻化出的猫咪胡须。

 

“我想去一场茶话会。”

 

 

 

 

-

杰罗姆·瓦勒斯卡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爱丽丝。

 

那一次的地堡之游让他知道了她的存在,一只被他哥哥圈养起来的小宠物。他从心形的锁孔里瞥见她的影子,蓝色裙边同四周的灰蒙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像一只本不该出现的蝴蝶飞入蛮荒,但又奇迹般地保持着原样。

 

双胞胎那令人厌恶的心灵相通让他很快意识到那女孩是杰罗麦想藏起来的东西,无论是处于什么目的,哪怕是可笑的“爱”。但这间屋子多少有点占有欲化作实体的意思,唯一奇怪的点只有门——这儿压根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锁,蓝蝴蝶明明随时能够从罅隙里飞出来,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尝试过。

 

明明自由就在眼前。那时候他并不理解。

 

第二次见面他几乎只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或者说,她的标志太过明显,认错都有些困难。看样子是今天的意外收获:杰罗姆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了出逃的尝试——女孩穿着蓝裙子站在路上,怀里抱着两本封面就有些让他发笑的、幼稚的童话,压根不像是这儿的人,反而是什么电影里钻出来的,成了哥谭街头难得一见的古怪风景。

 

有趣,他的评价是有趣,格外有趣。

 

于是他低头审视自己的形象,觉得一般人也不会全身连体黑白条纹上街,这么一看自己和她古怪得不相上下。他并不知道自己那身衣服会让她联想到鼹鼠还是侏儒兔,反正不会是斑马。杰罗姆清清嗓子,决定了即将同那怪女孩说的第一句话。

 

“你在找什么,小姐?”

 

至于女孩清新脱俗的回答之后该怎么接话,杰罗姆没有想过。但他笃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茶话会”具体是什么,这成了他对她说“我知道在哪里”的理由,也不算说谎吧,至少和他之后要编造的一系列故事比起来不算?这又有点好笑,才见面几十秒不过几分钟,他已经开始想着怎么骗她骗下去——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是,但是,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行事风格。他做自己想做的。

 

女孩将两本书抱在怀里,用她漂亮又无知的蓝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兔子洞里的仙境,”她跟在他身边喃喃自语,“还是镜子里的世界呢?”

 

杰罗姆没有看过那两本童话书,也不知道那两个故事,但他听出了她在胡言乱语,把眼前的一切当成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所认为的原本的那个嘛,大概就是杰罗麦的那个。虽然他不知道在她心里乱糟糟的哥谭和仙境这种词有什么适配度,但如果她和他一样是个疯子,这就能解释得通了。而且他看她多半也是个疯子。

 

这种想法让他更好奇——他对死亡和爆炸好奇,对鲜血和混乱好奇,对各种各样的疯子脑子里运转着的东西好奇。她说不定可以给他很多灵感呢?

 

在此之前他想知道她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什么都不能证明,但是他想知道她的名字,这样他才能更快把她变成他的新朋友。

 

原先他想问她,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他想。女孩的自言自语似乎说明了一切——“爱丽丝,你在哪里呢?”她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重复到他有点儿厌烦。于是他开口打断她,带着点儿哄骗的性质大声说,“你在去茶话会的路上,爱丽丝。”

 

“啊,那就是仙境了啊。”她的声音一下子欢快起来,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谢谢你,先生,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王后的理由是:谁不立即执行她的命令,她就要把每个人的头都砍掉,周围的人的头也都砍掉。

 

 

在他告诉你他叫杰罗姆·瓦勒斯卡之后,他身上蒙着的奇怪色彩突然就消退了。杰罗姆似乎还想继续解释下去,但你摆了摆手告诉他自己不是笨蛋,你知道什么是双胞胎。

 

“你是哥哥吗?”你皱着眉看他,“还是弟弟?你看起来更小。”

 

"Bingo~"男孩翘着腿躺在沙发上,把一个苹果丢到空中又接住,“你看起来并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我哥哥。”

 

你想说你并不是不喜欢杰罗麦·瓦勒斯卡,你只是不想再待在他身边而已。你没理由不喜欢他,虽然他冷冰冰的也不太带你出门,可他送了你那两本书,还一直——你不喜欢“养”这个词,可它放在这里没法更恰当了——养着你。杰罗麦有时候让你不太想对话,但他给了你很多一模一样的蓝裙子,和你眼睛的颜色一样,你不讨厌那些裙子,包括身上这件;他还会请你喝咖啡,虽然你也不喜欢咖啡。你想喝茶。他的办公室或者你的小圆桌都不是喝茶的最佳选择。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喝茶,你从来没有喝过茶。或许是因为茶话会——啊,茶话会,杰罗姆说他知道茶话会在哪里,其实你明白这大概是一句谎言。可你没地方能去,还不如跟着他。

 

总之,你想告诉他你不是不喜欢杰罗麦。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你怎么想。

 

“我很想知道,”杰罗姆翻了个身,“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在他叫山德的时候。”回忆太久远过去会让有的人局促,你些许不安地翻动着手里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眼神聚焦在两行字之间。“那时候他自己也还在半小孩的范畴,嗯……最多比我大两岁的样子。我刚刚从孤儿院里跑出来就遇到了点麻烦……他恰好看见了,就帮我解决了麻烦。我就是那时候得到了我的名字,比我原来在孤儿院的那个好听不知道多少。之后我就一直粘着他,偷偷溜进他的学校,在一个废弃教室住着。他会给我带吃的。一直到毕业之后他带着我回哥谭,建成了他的迷宫地堡,也不知道在躲什么。再之后很久,某天开始地堡里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吵闹和声响,有一小段时间他都没有来见我,我怀疑他那会儿很忙……再然后……他终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他。”

 

又是翻动的声音。杰罗姆听着你说话,似乎在思考。

 

“有人撤掉了他惺惺作态的伪善。”他刻薄地说,“爱丽丝,他变成杰罗麦之后对你的态度是不是来了个大转弯?”

 

“为什么?”你不解又平淡地回答他,“没有,但是他的皮肤白得让人更加看不懂他的表情了。除此之外没什么,还是那样。”

 

“喔——所以他不愿意让你看见他疯得像魔鬼一样的——”

 

“什么?”

 

你真的没听清,他说的太快又轻飘飘,语气里带了些自以为是的得意,这一点像极了杰罗麦。杰罗姆弹坐起来说没什么,他爬起身在有点儿废旧的沙发上蹦蹦跳跳,大笑着跃下来落在你的椅子边上。你又想到在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他像只兔子不是吗,但不完全像。

 

如果他是三月兔,你会很愿意和他一起喝茶。可他不像是喜欢茶的人。

 

“你可以让我呆在这儿吗?”你说。无论这是哪里,你需要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喔,这儿不完全算我的家……”他用古怪又滑稽的语调打着旋儿,“但或许很快就是了?所以你可以呆在这里,我喜欢新朋友,说不定还能给你搞套新衣服穿,当做见面礼。”

 

你没有理解“或许很快就是”这句话的含义,一直到真正的房子主人刚刚回家就变成一摊倒在地上的东西,红黑色的污血从他额头的空洞那里流出来,爬满了他的整张脸。空气里一下子填充上你不喜欢的味道,冰冷的,腥甜的,堵住了你的鼻腔让你没法正常呼吸。杀人——你没有做过或者亲自看过的事情,你不知道自己得对此抱什么态度,只是当你看向始作俑者的时候,他表现得格外兴奋,甚至手舞足蹈地庆祝着自己只胡乱射出一发子弹就命中靶心: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杰罗姆大叫了你的名字,让你过去帮他一起处理尸体。

 

“不然这里就太脏了。”他的身上和手上沾了血和那种冷冰冰的气味,“我还有一些朋友一会儿也要来……他们都是疯子,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给你开你想要的茶话会。”

 

你想到茶话会原本就是疯子的茶话会,但不是同样的疯子。迟疑着,还是蹲了下去听着他说的话把尸体抬起来一起往房间角落搬,很重。他说他希望这里能有一架绞肉机,省的不知道把人往哪儿丢,不及时弄走还会腐烂发臭影响他的新家;说这些话的时候理所当然,一如谈论天气的平淡。

 

你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裙子蹭到了一点儿肮脏的红色,晕开让人沮丧的痕迹。可杰罗姆说你要习惯这些,现在要习惯之后更要习惯,而且,“这样的裙子比之前更好看”。他的笑容扩大了,哼起你听不懂的旋律。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答应他卷入他的疯子团伙,但他似乎默认了你就是其中一员。你似乎是他涂着奇怪油彩的朋友里少见的女孩——换上了他为你特别定制的黑白衣服,古怪但意外合身的衣服,跟着他到处跑,而晚上总有地方睡觉,大多数时候是沙发,偶尔有床睡,并不固定。一开始真的就只是跟着他跑,你明白他的工作就是那个:制造混乱,各种各样的混乱,给眼下叫做“哥谭”的城市,每每都会有人死去。

 

你很快意识到他就像故事里蛮横无理的红心王后,可他比她更没有原则一点。杀人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因为他想——可他又每次能够把不成理由的理由说得头头是道:“他太无趣了”“衣服的颜色让我想起我哥哥”“没有礼貌”……而且杰罗姆更喜欢亲自处刑。用枪,小刀,别的一些什么创新方法。

 

哥谭是深灰色的。这似乎和你想象里的、你想去的地方不太一样,但你明明跳进了兔子洞的,或许只是走错了方向。既然梦开始了就做下去吧——虽然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至少杰罗姆握住你的手那会儿像是在梦里。

 

你认为自己有点儿喜欢他。虽然他的行事很怪异,可是他是你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而且他的脸和他哥哥一模一样……不,关杰罗麦什么事情?你不想去思考这个,只知道自己似乎有点儿喜欢他,还有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管他是三月兔,柴郡猫还是红心王后,反正他也听不懂你说的话。这样的感觉产生得太快了,第五天就被确认不是错觉,但你很高兴自己在仙境里喜欢上了一位身份不定的男孩,更别说他长着一张和杰罗麦一样的脸……不,这好像不是该被强调的重点。

 

至少你很高兴你离开了那个房间,走到了新的世界里。

 

哪怕是杰罗姆把一把银白色的左轮塞到你手上,笑得恶贯满盈——

 

“嗯……你要和我打槌球吗?”

 

“什么槌球,”他说,“这是你到仙境或者镜子什么玩意之后我打算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可以拿它做任何事情。会用吗?”

 

你努力不让手中的枪变成火烈鸟,不让他的脸变成触目的红心。那把左轮在手中逐渐被握热了些,在你又一次犯蠢之前,你决定做些什么——而你有些喜欢的杰罗姆恰好在这里,于是你飞速凑上去,在他右脸上郑重地吻了吻。他没什么防备地瞪大眼睛,但没有一点儿想避开的意思。

 

“我知道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是这会让我找回一点真实感,”你有些为难地说,“至少……嗯,谢谢你,虽然你真的很像红心王后,我在那本书里不太喜欢她,但我蛮喜欢你,我说不上理由。”

 

“你觉得我像谁都没问题,”他抓住你的手腕,“反正我也蛮喜欢你的,疯子小姐。”

 

“为什么你叫我疯子小姐?我的名字是爱丽丝,”你被这个称呼弄得有点混乱,“我疯了吗?啊,不对,我应该有点疯的,书里似乎写到过。”

 

杰罗姆的微笑在蔓延。“我知道。”

 

“好吧。”你的眼睛也因为他的微笑闪亮起来,无论这儿是哪里都不会是冷冰冰的讨厌的现实世界,你这么想,那么你就疯点儿吧,优秀的人都是有些疯的“谢谢你的礼物,我会用枪。”

 

 

 

-

杰罗姆·瓦勒斯卡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在一个月之内发展成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局面——那个爱丽丝,他们之间微妙了的关系,倒不是从那个吻开始。

 

更早,更早开始变质,如果他发现了这一点的话,他会在一切发生前就杀了她。

 

或者,孪生兄弟某些方面出人意料的相似。或者,既然他已经从她的描述之中明白过来杰罗麦是故意放的人,他亲爱的哥哥纯粹是想看看他会如何表现——在她面前,会不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好奇心发展成更深的兴趣,兴趣酝酿出一点儿火星,意识到危险时莫名其妙变成了把她抓在怀中的一个无厘头又霸道的亲吻,意识到"this is the last thing he had ever thought",但似乎已经星火燎原。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找点儿乐子。看看能在他哥哥那边成为特例的女孩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看看她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看看自己能够在她面前保持兴趣几天。等觉得无趣了就把她做成标本寄给杰罗麦,连着那两本无趣的童话书一起寄过去。

 

当这种计划,这种自信一点点变成怀疑的时候,他怀疑这是不是杰罗麦给他下的套,等着他自己跳进去——或许爱丽丝就是杰罗麦的棋子呢?炸弹?可他并不能够把她和一切能够对他产生危险的事物联系起来。或许一切真的就是恰巧,她走出迷宫的那条路恰巧是他无所事事闲逛的地方,他恰巧要当她在梦里遇到的第一个。

 

但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对杰罗姆·瓦勒斯卡来说,当占有欲伴随着喜爱诞生的时候,他便只剩下把她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他发现她学东西很快,虽然他也只是教了她如何变成一个合格的刽子手。开始时她的眼睛里闪着抗拒与怀疑的光,那些“王后和骑士”的比喻被她频繁提起,于是他从背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诱导她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谋杀。

 

她的蓝眼睛还有洗涤后依旧带着淡淡血迹的蓝色裙子,她乱糟糟的金发,还有手指上的血,似乎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杰罗姆用沾了些鲜血的手指在女孩的嘴边勾画出一圈鲜红色的笑脸,他很少对人那样做,并且从不对他所轻贱的猎物那样。

 

“你觉得你在一场梦里。”

 

“是的,”爱丽丝迟疑了,“可以这么说,离开杰罗麦的一切都像是梦,因为书上的两场旅行也不过是两场太过逼真的梦。但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要说的是故事的关键,他只知道她认同他的观点。这有利于他把她往梦的更深处推,他坚信当她困于眼下所有反童话的现状之后,她就会成为他的。地堡外的哥谭对她来说是一场梦,那他最好让她别醒来。

 

他要被自己绕晕了。

 

“疯子小姐。”杰罗姆打断了爱丽丝的话,“你会在乎自己做梦的时候干了什么吗?”

 

一句话似乎成了为她所有罪行开脱的理由,虽然在他眼里她压根就没有什么罪行。其实这种混淆了现实和梦境的说辞对她来说还不至于达到迷惑的程度,她尚且清楚两者的区别,摇头只是因为她觉得杰罗姆想让她摇头,也许她已经在被他改造的路上。

 

“没人会在你的梦里审判你,来吧,吻我一下,当我的皇后。”

 

或许他成功说服了她,或许没有。无论怎样,爱丽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她光洁的手臂成了两条锁链,吻将他们的关系蒙上了更加血淋淋的童话色彩,用这样的方式作出她的选择。

 

他的目的暂时地达成了。

 

当她决定成为他的爱丽丝,她的所有行事方式都带上他的色彩,个人风格也不减反增:闲下来的时候她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翻着那两本已经快脱线的书,细节被她硬生生对照进现实。杰罗姆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他喜欢看她杀了人之后用他们的血将白玫瑰涂红,也不介意她在他们的据点画上巨型棋盘,在俘虏头上套起红色或者白色的纸袋,把他们推到各自的位置上。

 

杰罗姆得意地想,他一手创造了另一个恶魔。她的转变快得迅速,让他惊喜,又看不见她夜晚惊醒时睁大的眼睛,听不见她安静时问出的“什么时候会醒”。一次她带着从未有过的怯生生的神色来到他跟前,告诉他她有些恐慌,或许她该醒来一会儿。他的办法是把她拉进怀里再扯着她的金发,给她湿漉漉的吻,作为他为她编织起来的安全感。

 

怎样呢,她要的不就是一场梦吗。还有什么比梦里更安全的呢?

 

他们就那么疯了整整一个多月,被GCPD丢进阿卡姆又越狱跑出来,玩得尽兴。第三次越狱之后杰罗姆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无论是谁的——盒子里不像藏着炸弹,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拆开它。

 

里面是两本书,和爱丽丝手上一模一样的两本书,一个女孩的两段奇遇,或者两段梦。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是谁的善举。只有一张烫金纸片从书页里掉出来,左上角甚至有一只烫金兔子印花,不像是他哥哥的风格。

 

“你不可能一直把她困在梦里,她总会想醒。”

 

杰罗姆觉得好笑,比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想发笑。杰罗麦写下这句话的占有欲像是随时要从词距间漫出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但这不代表他会嘲笑他哥哥也落入烂俗陈旧的情感里,毕竟他自己同样在那怪女孩身上栽了跟头。他笑的是杰罗麦的盲目自大,聪明的人往往死在自信地笃定一切上。

 

于是他把那张纸片丢进淋上了汽油的尸堆,点起火,坐回真皮软垫上,伴着空气中弄弄的焦炭味,翻开《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第一页纸读起来。

 

 

 

-

回到昨天毫无用处,因为过去的我和今天有所不同。

 

 

杰罗姆最近在看书。

 

这反倒让你有些无所适从的不安——当他开始理解你说的那些事情,开始理解你的俏皮话和比喻。虽然你知道不安的来源并不是这个,不安是一种埋藏了很久的情绪,很久……是因为这个梦似乎有些太长了。

 

太长了,你想,赴了场似乎不会结束的宴,那些自由和那些残忍的玩乐方式确实让你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和喜悦,但看不见的焦躁与恐惧在积攒,似乎已经超出了一开始你想要的范畴。不受束缚而没有边际的梦境,子弹爆炸轰鸣尸体监狱的牢房,陷得太深了些,就连刀片造成的疼痛都没法让你感到真实,你把伤口藏在袖子底下,不让杰罗姆看见。

 

你开始梦到那个房间,在梦里它变得温暖,给了你所必要的一切。那是你的起点。曾经杰罗麦告诉你,“哥谭或许可以暂时成为仙境,但这里一定不属于梦的范围”。听上去没有道理又故弄玄虚,现在却可以解释了。身处现实时渴望梦境中的一切,又在来到梦境后梦见循规蹈矩的现实,自相矛盾是人的本质。

 

不,也不是自相矛盾。你知道自己渴望什么,一个可以随时醒来的梦境,而不是同梦境融为一体。一直在梦境里奔跑是会累的,你需要醒来的办法,可书上压根就没有写到这些。

 

于是你向杰罗姆读了那段话,试图让他明白你想要什么。没有悬念地,他压根没有察觉到你的重点,偏偏只关注了前半段。你清晰地认知到他并不想你离开梦境,正因为他处在你梦境的中心。

 

他做的事情是拉住你而不是帮助你。

 

你想到杰罗麦,或者山德,从脑子里寻找属于他的痕迹。你曾经读过同样的段落给他听,得到的回答是“你没必要对着那两本书看太久了”——他的回答一直到今天都让你感到厌恶和伤心,你不难记起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出逃寻找仙境。可现在想想,他或许有所暗指,一切都是他打的哑谜。

 

杰罗麦有时候喜欢打哑谜。

 

但你还拿不准,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懂,是不是真的知道你真正追寻的……算了,你说厌了。他似乎是懂的,似乎。如果他不懂,那他送来的礼物是什么意思?

 

“他就只送来两本书吗,没有别的?比如一些……卡片。”

 

“没有。”杰罗姆果断又干脆地回应你。他将腿挂在沙发靠背上,用一种会使手臂酸涩的姿势看着《镜中奇遇记》,“什么卡片?”

 

“上面可能有兔子。”你感到莫名其妙的沮丧,“以前在地堡的时候,他会拿那个给我留言什么的。”

 

“没有。”他重复了一遍,书砸下来掉在他胸口,杰罗姆发出不满的哼哼声。“你不觉得总在我面前提我讨厌的哥哥会让我有点儿不爽吗,我的皇后?”

 

你不去理他。如果杰罗姆知道你不仅提了,甚至最近开始总是梦到他哥哥,估计他会想过来掐你的脖子,还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你松开,一边叫你“疯子小姐”一边把头埋在你的胸口,把你抱紧了就当做是他的东西。你爱他,但你不知道自己醒来之后还爱不爱他,这份爱或许真的是梦境限定。

 

气氛陷入少有的沉闷,连书页翻动的声音都不见踪迹。半晌,他主动开口打断死寂。

 

“我哥哥也是个疯子。”杰罗姆挖苦道,“他只是比我藏得更好,我不承认他比我更成功,但他做事或许比我更彻底……我讨厌想的多的人,他就喜欢列一大堆没有用的计划,自以为把每一步都算计清楚。”

 

“我知道。”你说,“你觉得我没看见报纸吗?我听见钟楼的爆炸声。”

 

然后你们又沉默了。你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最近经常犯困,一困就容易睡着,睡着就会梦见过去的现实,杰罗麦或者是山德,和他的绿眼睛。在梦里你臆想着回到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仍旧在梦里,至少你已经知道这里不是仙境也不是镜中世界,这里是哥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你开始减少自言自语,也不再热衷于把玫瑰变成红色。

 

可你知道自己反而在以更快速度被梦吞噬,无论承认与否,你知道自己有时候在尸体堆里看见死去的鼹鼠、山羊、独角兽和毛虫,再看过去的时候它们便消失了。

 

杰罗姆什么都发现不了。

 

今天的你,昨天的你。

 

“我在变化!”你想看着镜子尖叫,“梦还没醒,我还是我吗?”

 

声音被梦拆解了。

 

 

 

 

-

杰罗麦觉得差不多了。

 

爱丽丝在梦里待得太久。在时间被停止之后,只有他能够将她带回现实。

 

男人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不急不缓加上三块方糖。这些天他甚至翻新了女孩待过的房间,桌上空出的彩色陶瓷花瓶等着她回到他身边再插上鲜花。他想到自己的计划:他无法将她一直关在现实里,杰罗姆不可能一直把她关在梦境里,梦境的结束却永远指向现实。

 

她想要一场随时能够醒来的梦,于是他为她造了通向梦境的门,又放任杰罗姆为她造了一场足够她玩到疲乏的梦;至于一切新鲜感过后——现在她会明白,只有原路可以返回。

 

咖啡的苦涩被方糖冲淡了,在唇间转瞬即逝。见底的杯,桌对面空落落,不存在的玫瑰花打着转掉在地上。

 

他发生着的一切都是满意的。他对接下去的一切都是自信的。

 

实际是他设局将她困住,只有他能救她出来。

 

 

 

 

 

-

这时,四周死一般地沉寂,而她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没想到杰罗麦来得那么爽快。原本你甚至都不清楚邀请函能不能送到他本人手上,可他来了,一个人来了,穿着你最熟悉的那套大衣,灰绿色的眸子被藏在墨镜之后。以前他是你最熟悉的人,你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你信任的人。

 

只是出发前杰罗姆的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让你不懂自己到底要拿什么态度面对杰罗麦。杰罗姆说,你一定会更喜欢梦境的——你难道更希望每天待在无趣又封闭的小房间里吗?

 

“他只是想把你抓回你讨厌的环境,他一定不会允许你再做梦。”杰罗姆无理取闹的声音绕着你的耳畔,让你感到厌烦,“做个正确选择,亲爱的皇后。”

 

那把枪被他塞进你的口袋里,银白色袖珍左轮,他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

 

如果杰罗麦没有前来赴约——你突然想知道,如果他没有前来赴约——你是不是就不用做什么毫无意义的选择。

 

你坐在滑梯的最顶上——滑梯是用废弃的图书堆积而成的,大多数都是童话。从他走进仓库的那一秒开始,枪口从高处指着他的脑袋;只要你扣下扳机,这场闹剧就会结束,但你再也没法看见另一种可能,也没法再走出梦境。走出来,这让你迟疑了,你明明是想……

 

你开始混乱了。

 

其实你不知道自己要杀他的动机是什么,或许是为了杰罗姆,可是空旷的仓库、灰蒙蒙的空气和高处的图书砸在地上的声音让你多了几分理性的茫然,你的大脑突然又能够在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独立运行,这是待在杰罗姆·瓦勒斯卡身边永远不会实现的事情。

 

梦里的爱真的值得吗?或者,梦里的爱真的真实吗?瓦勒斯卡兄弟那两张分毫不差的脸让你害怕,你回忆起被蒙蔽了遗忘了的种种细节,从一开始就强调着的那句……

 

“更别说他长着和杰罗麦一样的脸”。

 

当杰罗麦摘下墨镜放进大衣口袋、仰头看向你时,你突然感觉周身所有梦核样的东西褪色了几秒。握枪的手无力再保持平衡,因为他而带来的现实的气息,久违的真实感,手收回来放在膝盖上。

 

你今天穿着那条蓝裙子。

 

“嘿,女王。”

 

你愣了五秒。

 

“……什么?”

 

他的冷笑让你觉得一切都只是荒诞的错觉,可是你体验到久违的心安。

 

“是《镜中奇遇记》里的内容。看来你已经快梦醒了。”杰罗麦重新摆出他高傲的、冷峻又自以为是的腔调,遥遥冲你伸出一只手,他的皮手套是鲜血的红色,袖口露出的一小节皮肤苍白得像是死人。“好玩吗?”

 

你没有动。好玩吗?你脑子里是一个多月自己做过的事情,还有那些童话,混杂在一块了,难以区分,总归是梦。你动了动嘴唇,又想起镜子前的问题,你还是你吗?

 

“如果你太害怕的话,随时醒来就没事了。”是他在说而不是你大脑里的柴郡猫,“是这么写的吧?”

 

醒来。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你现在可以跟着我从梦里出去。”他的话音落下,像是审判长一锤定音,“只有今天,爱丽丝。”

 

你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连他上扬的嘴角都显着一种自鸣得意,他的手掌也和尸体一样冰冷,握住你的方式更为绅士,和杰罗姆截然不同。重新坐上他的副驾驶,你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一天,他载着你回到哥谭的那天。

 

杰罗麦牵着你的手走进迷宫里。

 

熟悉的一切。完全没有变,惨白色的冷光,沿着一开始的道路返回,他不容反抗的步调。一切像将醒的样子……

 

不。不。

 

你一定没有看错,兔子的影子从眼前晃过去。你突然甩开他的手,惶恐地,不顾一切地向前追去——脚步声回荡在地堡的迷宫,上一次是向外出逃,这一次同样是出逃,向内,试图从梦境回到现实。

 

杰罗麦的叫声从身后追来,又被风挡了回去。你不顾一切地跑,追着兔子灰白色的尾巴。

 

“要迟到了!”

 

兔子尖叫着跑,恐惧却在你心里滚起雪球。它的影子在你的房门后一闪,而你真正意义上发疯地冲进去,眼睁睁看着它跳进那面镜子。

 

“爱丽丝!”

 

房门被他拍在墙上,免不了撞击时的巨响。“你现在不应该还在梦里,你看见了什么?”

 

“兔子。”

 

“兔子?”

 

他如同松了一口气。但你,原本以为的清醒在此刻变成了笑话,你惶恐地意识到自己依旧没有醒来。“杰罗麦,”你像抓住他的手,但他的眼神让你完全丧失了这样的念头,“我……”

 

“别想了,爱丽丝。没有兔子。”他不太耐烦地说,又突然生硬地柔和了语调,“睡一觉怎么样?”

 

可是一切像在崩塌。你从他脸上看见了公爵夫人的脸,惶恐地发现自己在变大;尖叫没有出口,他抓住你的肩膀摇晃,直到你重新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变大,他也还是杰罗麦·瓦勒斯卡。他伸手将你搂住,可是你的视线向上越过了他的肩膀——看见镜子——那里原本不应该出现镜子,你的脸在其中模糊了,变成一颗巨大的红心。

 

你用力从他怀中挣脱。这一次他终于失去哄你的耐心,开口时有些威胁式的歇斯底里。

 

“爱丽丝,别再发疯了,你永远都别想从梦境醒来,除非你——”

 

“除非”之后的话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杰罗姆送的左轮手枪,男人的鲜血溅起在脸上,造梦者被你亲手屠戮,他曾拥有的生机从弹孔迅速剥离,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只是因为那句话,那句他说你永远无法醒来的话,造就你在绝望时瞬间成型的选项。

 

如果杀了他会怎样?

 

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尸体在你面前变成了另一个死去的红桃皇后——而你感到头晕目眩,比起先前的变化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倒映在镜中的心脏突然少了一块,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无限膨胀,手里的左轮突然就变成一块蛋糕。

 

吃了大概能够缩小。

 

 

 

 

-

柴郡猫隐起笑脸,爱丽丝踮起脚尖,从门锁里看见三月兔的茶会,她说,她想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

 

“那你去哪儿都一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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